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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,刺骨,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
水,四面八方涌来,灌进她的口鼻,挤压着胸腔,肺叶在尖叫,却吸不进一丝空气。意识像被重锤击打,在窒息的剧痛中碎裂、沉沦。眼前只有泳池顶棚透下的、扭曲晃动的惨白灯光,像一只嘲弄的巨眼。

恍惚间,林晚看见了那张脸。

贴在泳池清澈的玻璃壁上,清晰得如同刀刻。苏澈——她的丈夫,那张英俊得足以蛊惑人心的脸上,此刻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存与体贴。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令人骨髓冻结的恶意。嘴角甚至微微上扬,勾着一个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他的眼睛,透过荡漾的水波,死死锁住她在水底徒劳挣扎的身影,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快意,一种终于卸下伪装的狰狞贪婪。

林晚想尖叫,想质问,想撕碎那张虚伪的脸,可灌满水的喉咙只能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绝望的气泡声。她徒劳地向上抓挠,指尖只触碰到冰凉滑腻的池壁。身体越来越沉,力量飞速流逝。

头顶的光影,被一片移动的阴影彻底吞噬。

“咔哒。”

一声清晰、冰冷、带着终结意味的轻响。是泳池顶盖合拢的锁定声。那细微的机械咬合声,像一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里,彻底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求生光焰。

苏澈……杀了她!

这个念头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,成为她意识沉入无尽深渊前最后的烙印。冰冷的水彻底将她吞没。

……

“滴…滴…滴…”

单调、规律、带着金属质感的电子音,像一把小锤子,一下,又一下,固执地敲打着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。这声音遥远又切近,带着一种冰冷的生命力,穿透了厚重粘稠的虚无。

林晚的意识,像沉在万米海底的锈铁,被这声音一点点拉扯、撬动。沉重的感觉弥漫全身,每一个细胞都灌满了铅,眼皮像被焊死了一般,沉重得无法撼动分毫。

我是谁?

林晚?苏澈的妻子?那个在金融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、却死在自己丈夫手中的……林晚?

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底翻涌的淤泥,裹挟着冰冷池水灌入肺腑的剧痛、苏澈那张扭曲的快意笑脸、还有那声终结一切的“咔哒”锁扣声……猛地冲撞着她的意识核心。

不!不能死!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!

一股强烈的、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和刻骨的恨意,如同海底火山骤然喷发。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,向那沉重得不可思议的眼睑发起冲击!

一下,两下……眼皮像生锈的闸门,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。

刺目的白光瞬间涌入,灼烧着她久未见光的瞳孔。生理性的泪水立刻涌了上来,视野一片模糊的惨白,只有光晕在晃动。那规律的“滴滴”声变得更加清晰,就在耳边。

她用力眨了眨眼,泪水滑落,视野终于开始艰难地聚焦。
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惨白的天花板。一盏嵌入式的吸顶灯,散发着没有温度的光芒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……陈旧布料混合着淡淡药味的特殊气息。冰冷,洁净,毫无生气。

目光艰难地向下移动。她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,身上盖着素白的薄被。一根根细长的管子从被沿下延伸出来,连接着旁边一台闪烁着幽幽绿光的机器——正是那“滴滴”声的来源,一台复杂的心电监护仪。屏幕上绿色的线条平稳地起伏着,像一条冰冷的蛇。

视线转向自己的手。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,瘦削得可怕,骨节清晰地凸起,皮肤薄得像一层纸,底下青蓝色的血管蜿蜒可见。这不是她的手。林晚的手,曾经因为常年签署文件和敲击键盘,指节分明,带着掌控一切的力量感,无名指上还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钻戒。

而现在,这双手,虚弱、陌生、毫无生气。

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。她试图转头,脖颈的肌肉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齿轮,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深处传来的、迟钝而顽固的酸痛,仿佛这具身体已经荒废了无数个世纪。

终于,她的目光触及了床头柜。上面放着一只空了的玻璃水杯,还有一个小小的相框。

相框里,是一张合影。

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温和儒雅,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从容自信——正是她刚刚“告别”的丈夫,苏澈。他亲密地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肩膀。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,面容精致,笑容甜美纯净,像温室里最娇嫩的花蕾。她的眼睛很大,此刻却空洞地对着镜头,整个人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,或者说……空洞。

林晚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女孩脸上。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混杂着诡异的陌生感冲击着她。

她认识这张脸!这是……苏蔓!苏澈那个据说三年前遭遇严重车祸、成了植物人、一直躺在高级疗养院里烧钱的妹妹!

一个荒谬绝伦、却又带着某种冰冷逻辑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林晚混乱的意识。她猛地再次看向那只苍白瘦削的手,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,让她如坠冰窟。

难道……

她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这双陌生的手,颤抖着,抚向自己的脸颊。触感冰凉、细腻,带着长久卧床的柔软无力。指尖摸索着颧骨的轮廓,鼻梁的线条,嘴唇的形状……每一个细节,都与记忆中苏蔓那张在苏澈手机相册里、在家族合影里出现过的脸,缓缓重合。

“呵……”

一声破碎的、带着难以置信的、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的轻笑,从这具陌生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。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,只有荒诞的冰冷和翻腾的、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恨意。

苏澈!你好狠!好毒!

杀了她,夺走她的一切,竟然还把她塞进了他植物人妹妹的身体里?!他把她当成了什么?一个可以随意丢弃、再利用的垃圾?!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在她虚弱的胸腔里燃烧,几乎要冲破这具脆弱躯体的束缚。

就在这时,病房墙壁上悬挂的液晶电视,原本无声播放着风景画面,突然画面一切,切入了一个熟悉的场景——林氏集团总部大楼前,铺着红毯,聚集着大批记者。

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!所有的恨意和惊怒瞬间被冻结,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屏幕。

镜头聚焦。西装革履的苏澈出现在画面中央。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,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,嘴唇紧抿着,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有些凌乱,几缕发丝甚至散落在额前。他微微低着头,仿佛在强忍着巨大的悲痛,那副哀毁骨立的模样,将一个刚刚痛失爱妻的深情丈夫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
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,嘈杂的提问声浪透过电视音响传来:

“苏总,请您节哀!林总意外离世,集团上下都深感悲痛!”

“苏总,林总生前是金融界的传奇,她的离去是行业的巨大损失!您作为她的丈夫,此刻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?”

苏澈深吸一口气,抬起泛红的眼睛,面对镜头。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带着浓重的鼻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:

“谢谢大家的关心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喉结滚动,似乎在极力压制哽咽,“小晚……小晚她走得……太突然了。直到现在,我都无法相信,那个充满活力、总是把笑容带给所有人的她……就这样离开了我们……”

他微微侧过脸,一滴恰到好处的泪水顺着他英俊的侧脸滑落,在聚光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,瞬间引爆了记者群中一片同情的叹息和闪光灯的疯狂闪烁。

“她不仅是我的妻子,更是林氏的灵魂。”苏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哽咽,充满了“真挚”的怀念,“她的智慧,她的魄力,她的善良……都深深烙印在林氏的每一个角落。她的离开,对林氏,对我,都是无法估量的损失……”

他抬手,用指关节用力按了按发红的眼角,深吸一口气,似乎是在努力平复情绪,让自己显得坚强:“但是……小晚她……一直把林氏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。我知道,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林氏因为她的离开而陷入动荡,看到她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事业就此停滞。”

他抬起头,眼神里混杂着悲痛和一种被逼扛起重任的决绝,看向镜头,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地宣布:

“作为她最亲近的人,作为林氏集团第二大股东和现任代总裁,我,苏澈,在此郑重承诺——我将秉承小晚的遗志,不惜一切代价,稳定林氏,带领集团继续前行!这是我对小晚的承诺,也是对全体股东和员工的承诺!林晚的名字和精神,将永远与林氏同在!”

“哗——”

现场瞬间被掌声和更猛烈的闪光灯淹没。记者们争相提问关于他正式接手林氏的具体安排和未来规划。

病床上,林晚无声地看着。

她看着苏澈那张写满“深情”与“责任”的脸,看着他在镜头前挥洒鳄鱼的眼泪,看着他以“秉承遗志”的名义,冠冕堂皇地将她一手打下的千亿江山据为己有!他演得太好了,好到足以骗过全世界!

冰冷的恨意如同最锋利的冰凌,在她胸腔里疯狂生长、穿刺。心脏在虚弱的胸腔里沉重地搏动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刚刚苏醒的神经,带来一阵阵眩晕和针扎般的疼痛。

她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。这陌生的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连攥紧拳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额头渗出冷汗。巨大的愤怒和这具躯体的无力感形成强烈的反差,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
“呵……呵呵……”嘶哑的笑声再次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来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韵律,在只有监护仪“滴滴”声回响的寂静病房里,显得格外诡异。

她费力地移动着僵硬的脖颈,目光投向电视屏幕上那张道貌岸然的脸。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,那双原本属于苏蔓的、曾经空洞的大眼睛里,此刻燃烧着地狱归来的烈焰,冰冷、疯狂、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。

“演得好啊,苏澈……”她用尽力气,对着空气,对着屏幕上那个虚伪的丈夫,用苏蔓这具身体所能发出的、最嘶哑、最轻微、却最刻骨的声音,一字一顿地宣告:

“好戏……才……刚刚开场。”

“你欠我的……欠沈确的……我要你……百倍……千倍……地……吐出来!”

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染血的齿缝间磨出来的,带着淬骨的寒意。她虚弱地喘息着,胸腔剧烈起伏,监护仪上的绿色线条随之出现一阵不规则的波动。然而,那双眼睛里的光,却亮得骇人,如同淬火的寒星,穿透了这具病弱躯壳的苍白表象,直指那个窃取了她的财富、她的性命、她一切的仇人!

电视屏幕上,苏澈还在发表着“感人肺腑”的演说,背景是林氏集团宏伟的Logo。林晚闭上眼,不再去看那令人作呕的表演,所有的感官和意志都向内收缩,凝聚成一点——活下去!掌控这具身体!然后,复仇!

接下来的日子,林晚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受伤猛兽,以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苏蔓这具沉睡了三年、几乎彻底退化的躯壳。每一次试图抬起一根手指,每一次想要转动一下眼球,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和神经末梢的尖锐抗议。

汗水浸透了病号服,又在恒温的病房里变冷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眩晕感如影随形,胃里翻江倒海。但那双眼睛里的光,从未熄灭,反而在每一次痛苦的挣扎后,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
她强迫自己回忆苏蔓的一切。苏澈偶尔提起这个妹妹时,语气是那种带着点无奈宠溺的轻描淡写:“蔓蔓啊,心思单纯,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,一场意外就……” 她反复咀嚼“心思单纯”、“长不大”这几个词,像在打磨一件致命的武器。

她仔细观察护士和护工的动作、神态、语气。她们对待“苏蔓小姐”是极其温柔的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怜悯和习惯性的哄劝,仿佛她真是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。她们会轻柔地替她擦拭身体,按摩僵硬的肢体,在她耳边说着日常的琐事,比如天气、花园里新开的花、苏先生今天又送来了昂贵的补品。

“苏先生对您真是没话说,苏小姐,”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工一边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小腿,一边感叹,“每天都要打电话来问您的情况,再忙都亲自过来看您。这些最顶级的营养剂和仪器,都是他特意从国外弄来的呢。兄妹情深啊……”

林晚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,掩盖住眼底翻涌的冰冷嘲讽。情深?苏澈的“情深”,她可是用生命领教过了。

她捕捉着护工话语里的信息。苏澈每天会打电话询问情况,但并非每天都亲自来。他会送来昂贵的补品和仪器,彰显着他的“关心”和财力。林晚在脑中默默地拼凑着这个病房与外界的联系图。

机会,出现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。
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一个穿着干练套装、戴着黑框眼镜、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。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文件夹,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干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林晚认识她,李薇,苏澈的首席助理,一个能力很强、心思缜密、对苏澈绝对忠诚的女人。

李薇没有看床上的人,径直走到窗边的小桌旁坐下,打开了平板电脑和文件夹,开始低声处理文件,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,偶尔对着耳机麦克风低声交代几句,语气简洁而权威。

显然,她只是借用这个安静的地方处理一些紧急公务。在她眼里,植物人状态的“苏蔓”和一件家具没什么区别,毫无威胁。

林晚的心跳,在胸腔里无声地加速。机会!一个近距离观察苏澈心腹、甚至可能捕捉到关键信息的机会!

她调动起全身的力气,集中在那双眼睛上。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,但她用意志强行撑开一条缝隙,目光涣散地、似乎毫无焦点地“看”向李薇的方向,模仿着植物人那种无意识的空洞凝视。同时,她让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缓慢,身体保持绝对的静止。

李薇全神贯注地工作着。平板上显示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流,她的眉头时而紧锁,时而舒展。

“……‘涅槃计划’的海外架构搭好了?嗯,资金流动要绕开监管节点,确保干净……苏总的意思,要快,最好在股东投票前全部到位……” 李薇的声音压得很低,对着耳机说话。

涅槃计划?股东投票?资金流动?绕开监管?

这几个关键词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林晚的意识里。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,维持着表面的死寂。这很可能就是苏澈转移她资产的代号!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李薇处理完一部分工作,揉了揉眉心,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。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病床,正好对上林晚那双“空洞”的大眼睛。

李薇的动作顿了一下。她看着床上那苍白脆弱、毫无生气的“苏蔓”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像是怜悯,又像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,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性的漠然。她放下水杯,站起身,走到床边。

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,血液仿佛凝固。她强迫自己放松,维持着那种无知无觉的状态。

李薇伸出手,动作算不上温柔,但也不粗暴,只是例行公事般,替林晚掖了掖被角。她的手指冰凉。

“苏小姐,”李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平淡得像在念一份报告,“您哥哥……真的很不容易。”她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词句,目光扫过林晚毫无反应的脸,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,“……好好休息吧。”

掖好被角,李薇便转身回到桌边,继续她的工作,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和话语,只是对一件物品附带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感慨。

林晚依旧“沉睡”着,但被子下,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、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。那不是身体的失控,而是灵魂深处恨意和兴奋交织的震颤。

李薇临走前,似乎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。她快速收拾好文件和电脑,一边对着耳机低声回应:“……明白,我马上把林总生前签过字的那份股权代持协议的扫描件发过去,原件在苏总保险柜里,编号A-7……对,就是那份有她亲笔签名和指纹的……还有那份沈确签字的放弃治疗同意书复印件,也一起……”

病房门被轻轻关上。

死寂重新笼罩。

病床上,“植物人”苏蔓依旧安静地躺着。只有那双空洞的大眼睛,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,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。

眼底深处,冰冷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,快得如同幻觉。

股权代持协议?林晚亲笔签名和指纹?沈确的放弃治疗同意书?

一个个名词如同淬毒的匕首,狠狠扎进林晚的意识。苏澈!他果然伪造了她的文件!还有沈确……那份同意书是伪造的!一定是!那个疯子,不仅要她的命,要她的钱,还要彻底毁掉她最爱的人!

沈确!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林晚被仇恨暂时蒙蔽的视野。她猛地想起,苏澈在电视上“深情”缅怀时,只字未提沈确!那个在她“意外”身亡前,突然被曝出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、被强制送入“青山疗养院”进行封闭治疗、从此音讯全无的男人!她的左膀右臂,她最信任的伙伴,她深藏心底的爱人!

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。苏澈对沈确下手了!那份所谓的“放弃治疗同意书”,就是铁证!苏澈不仅要沈确“消失”,还要让他背负着精神病的污名,永远无法翻身,更无法威胁到苏澈对林氏的掌控!

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恨意,林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。沈确在青山疗养院!那个以管理严格、安保森严著称,却也传闻中手段并不怎么温和的私人精神病院!他会被怎么样?苏澈会对他做什么?

必须找到他!必须确认他的安危!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其他所有计划,成为林晚脑中唯一燃烧的火焰。

接下来的日子,林晚的“康复”速度,在医护人员眼中简直是医学奇迹。她开始能更明显地转动眼球,偶尔能发出模糊的单音节,手指的颤抖似乎也带上了一点“自主”的意味。护士们欣喜地告诉前来探望的苏澈:“苏先生,蔓蔓小姐有反应了!她能看人了!手指能动!医生说她恢复的意志力非常强!”

苏澈坐在病床边,握住林晚那只冰冷僵硬的手。他的掌心温热干燥,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激动,眼眶甚至微微泛红。

“蔓蔓?蔓蔓你听得见哥哥说话吗?”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,“太好了!真是太好了!老天有眼!哥哥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!”

林晚努力控制着眼球的转动,让目光显得涣散而迟缓,最终“茫然”地落在苏澈脸上。她调动着这具身体能发出的最微弱、最沙哑的声音,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:“……哥……哥……?”

这声呼唤,瞬间让苏澈“泪流满面”。他激动地俯身抱住林晚瘦削的肩膀,身体因为“激动”而微微颤抖。

“是我!蔓蔓,是哥哥!别怕,哥哥在这里!哥哥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!”他紧紧抱着她,声音哽咽,完美演绎着重获至亲的感动。

然而,林晚的脸颊贴在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上,鼻尖充斥着他惯用的、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。她清晰地感受到,他拥抱着她的手臂,虽然看似用力,肌肉却带着一种克制的紧绷。那喷洒在她耳边的、带着哽咽的热气,没有丝毫真实的温度,只有一片冰凉的虚伪。

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,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。空洞的眼底,冰封的火焰无声地燃烧。

“哥……”她再次开口,声音嘶哑微弱,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困惑,断断续续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……外面……好吵……电视……好多人……说嫂子……”

苏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,随即松开她,双手捧着她的脸,眼中是深切的“悲痛”和“怜惜”。

“蔓蔓乖,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带着安抚,“你嫂子……小晚她……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电视里那些,是大家在想念她。”他轻轻抚摸着林晚的头发,动作温柔,“蔓蔓刚醒,身体还很弱,不能激动,不能想太多伤心事。好好养身体,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,好吗?”

“嗯……”林晚顺从地、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,长长的睫毛像脆弱的蝶翼,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,掩盖住眼底所有的冰冷算计。她成功地将“林晚”这个话题,以“不能伤心”、“需要静养”的名义,暂时堵了回去。

苏澈似乎松了口气,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,语气温柔地描绘着她“康复”后的美好生活,诸如带她去旅行、给她买漂亮的裙子云云。林晚则扮演着一个刚刚苏醒、懵懂脆弱、对哥哥充满依赖的妹妹,偶尔回应一个迷茫的眼神或一个含糊的音节。

临走前,苏澈似乎想起了什么,状似随意地提起:“对了蔓蔓,你嫂子以前那个很得力的手下,叫沈确的,你还记得吗?”

来了!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,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她强压下身体的僵硬,眼神依旧茫然地看着苏澈,带着询问的意味。

苏澈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和一丝无奈:“唉,那孩子……命不好。你嫂子走了,他可能是太伤心了,精神状况急转直下,病情变得很严重,有很强的攻击性和自毁倾向。医生说他需要长期封闭治疗,不然太危险了……现在在青山疗养院,那边条件好,也安静,对他恢复有帮助。”他拍了拍林晚的手背,语气带着安抚,“蔓蔓别担心,哥哥会处理好的。你就安心养身体,知道吗?”

病情严重?攻击性?自毁倾向?长期封闭治疗?

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林晚的心脏!苏澈不仅囚禁了沈确,还在给他泼脏水!把他塑造成一个因悲痛而彻底疯癫的危险分子!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!好一个“为他好”!

巨大的愤怒和揪心的担忧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,几乎要将林晚刚刚建立起来的伪装彻底冲垮。她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,胃里翻江倒海。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,用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茫然无知的表情,甚至艰难地、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。

“嗯……哥……好……”她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,仿佛只是顺从地接受了哥哥的安排。

苏澈满意地笑了,又叮嘱了护士几句,才转身离开病房。门关上的瞬间,林晚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瘫软在病床上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。她急促地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监护仪发出短促的警报声。

护士连忙过来查看:“蔓蔓小姐?怎么了?哪里不舒服?”

林晚闭上眼,努力平复着呼吸,再睁开时,只剩下孩童般的疲惫和懵懂。她轻轻摇了摇头,发出一个含糊的:“……累……”

护士松了口气,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:“刚醒来是容易累,睡吧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
林晚顺从地闭上眼睛。黑暗中,她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疯狂地运转着。

青山疗养院!沈确!

目标锁定。

伪装在加速。林晚像一个最勤奋的学生,贪婪地学习着控制这具新躯壳的每一个细微动作。从笨拙地抬手、转头,到能发出清晰一点的单字,再到能断断续续地说出简单的短句。她扮演着苏蔓,那个“天真懵懂”、“依赖哥哥”的妹妹,每一次“进步”都引来护士和偶尔来探望的苏澈的惊喜赞叹。

“蔓蔓真棒!今天能自己拿勺子了呢!”护士笑着夸奖。

林晚努力控制着苏蔓这双陌生的手,颤抖着握住塑料勺,舀起一点稀粥,笨拙地往嘴边送,大部分都洒在了围兜上。她抬起脸,对着护士露出一个有些吃力、却显得格外纯净无辜的笑容。

苏澈来时,她会用依赖的眼神看着他,含糊地喊“哥哥”,偶尔问一些幼稚的问题,比如“花园的花开了吗?”、“小鸟会唱歌吗?”,将那种长期卧床、思维似乎也停留在孩童时期的状态演绎得淋漓尽致。苏澈眼中的戒备和审视,在她日复一日的“单纯”表现下,终于渐渐松懈下来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满足和虚假的温情。

时机,在初秋一个阴沉的下午成熟。

主治医生例行查房后,对苏澈的助理李薇汇报:“苏小姐的神经通路恢复速度惊人,肢体协调性有很大改善,可以考虑在专人看护下进行短距离、低强度的户外活动,接触新鲜空气和阳光,对身心恢复都有利。”

李薇将这个建议转达给了苏澈。苏澈在电话里沉吟片刻:“也好,蔓蔓躺了那么久,是该出去透透气了。你安排一下,务必确保安全,地点……就在疗养院后面的小花园吧,安静,人少。多派两个人跟着。”

林晚靠在枕头上,“懵懂”地听着护士转述这个“好消息”,脸上适时地露出孩子般的雀跃神情,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寒的算计。

两天后,午后。天空是铅灰色的,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,没有阳光,只有沉闷的凉意。

林晚坐在轮椅上,穿着厚厚的柔软外套,腿上盖着毛毯。一个身材敦实、面容严肃的男护工推着她,旁边还跟着一个同样健壮的女护工,两人眼神警惕,如同押送重犯。轮椅缓缓驶出住院大楼侧门,沿着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僻静小径,向疗养院后方那个被高大树木环绕的封闭小花园行去。

空气微凉,带着潮湿的泥土和草木气息。林晚看似“好奇”地转动着脑袋,打量着周围的环境。她的目光扫过高高的、爬满藤蔓的围墙,围墙顶端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。花园里很安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远处,几栋造型简洁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建筑若隐若现,其中一栋尤其孤立,窗户都装着坚固的铁栅栏。

青山疗养院,表面是高级疗养场所,深处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禁锢之地。

轮椅在一张长椅旁停下。男护工沉声道:“苏小姐,就在这里透透气吧,别乱动。”

林晚乖巧地点点头,目光“无意”地投向远处那栋带铁窗的建筑。就在这时,一阵风吹过,带来一阵隐约的、压抑的呜咽声,还有……某种金属摩擦地面的、令人牙酸的拖拽声?声音来自那栋建筑的方向。

旁边的女护工脸色微微一变,低声对男护工道:“又是B栋那边?动静不小啊。”

男护工面无表情,语气冷漠:“嗯,估计是那个姓沈的,最近闹腾得厉害,药量又加了。别管,看好苏小姐就行。”

姓沈的!药量又加了!

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响!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,又在瞬间冰冷下去。放在毛毯下的手,死死攥紧了轮椅扶手,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,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冲过去的欲望。

沈确!他就在那里!B栋!而且处境……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!

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,低下头,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。心电监护仪(为了户外活动临时佩戴了便携式的)上的绿色线条,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陡然升高。

“苏小姐?您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女护工立刻注意到了仪器的异常,关切地俯身询问。

林晚抬起脸,脸色比刚才更显苍白,眉头微微蹙着,眼神里带着一丝“难受”和“害怕”,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,又指了指B栋的方向,声音虚弱又带着孩童般的惊惶:“……那里……好吵……怕……”

她成功地将自己的剧烈反应归咎于“被吓到了”。

女护工松了口气,连忙安慰:“不怕不怕,苏小姐,那里离得远呢,没事的。我们不去那边。”她瞪了男护工一眼,似乎在责怪他多嘴。

男护工讪讪地闭了嘴。

林晚靠在轮椅上,闭上眼睛,仿佛被那“噪音”惊扰得疲惫不堪。她需要时间,需要冷静!强闯B栋是自杀!必须找到接触沈确的机会!一个……内部的机会!

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,在绝望的冰层下,艰难地滋生。她需要一把钥匙,一把能打开通往B栋内部之门的钥匙。她想到了一个人——那个每天推着餐车穿梭于各个病区、沉默寡言、眼神浑浊的老张头。她曾无意中听护士闲聊提起过,老张头的儿子欠了高利贷,老婆又重病,日子过得非常艰难,疗养院这份送餐的工作是他唯一的生计来源。

金钱,可能是撬动他沉默的唯一杠杆。而苏澈为了彰显他对妹妹的“宠爱”,在病房里给她留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,里面放着一些给“蔓蔓”准备的、哄她开心的现金和珠宝——钥匙,就在她枕头下。

计划在脑中飞速成型。每一个细节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,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。但为了沈确,她别无选择。

几天后的一个清晨,林晚醒得格外“早”。她按铃叫来护士,用含糊不清的词语和手势表达着强烈的“无聊”和想“自己待一会儿看看窗外小鸟”的意愿。护士看她情绪稳定,又想到医生说过可以适当培养她的独立意识,犹豫了一下,还是答应了,叮嘱她有事一定要立刻按铃,然后离开了病房。

门关上的瞬间,林晚眼中所有的懵懂天真瞬间褪尽,只剩下冰刃般的锐利。她动作极其迅速地翻身坐起,虽然依旧虚弱,但动作流畅了许多。她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小小的、冰冷的保险箱钥匙。

打开保险箱,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沓崭新的钞票,还有几件小巧精致的金饰。林晚毫不犹豫地抓起两沓厚厚的现金,迅速塞进自己病号服宽大的口袋里。又将一条分量不轻的金项链藏在手心。做完这一切,她快速锁好保险箱,将钥匙塞回枕下,重新躺好,盖上被子,呼吸调整回平稳绵长的状态,仿佛从未离开过床铺。

几分钟后,护士敲门进来,林晚对她露出一个“满足”的、安静的微笑。

时机需要等待。林晚耐心地扮演着“苏蔓”,直到这天下午,护士推着她去进行一项康复训练。回病房的途中,会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、通往后勤区域的走廊。林晚知道,老张头通常会在下午三点左右,推着空餐车从这里经过,去清洗间。

果然,当她们走到走廊拐角时,前方传来了餐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。一个佝偻着背、穿着洗得发白工作服的老头,推着空荡荡的不锈钢餐车,慢吞吞地迎面走来。正是老张头。他眼神浑浊,脸上刻满了愁苦的皱纹,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生活重压碾碎了的麻木气息。

“张伯。”护士客气地打了个招呼。

老张头迟钝地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没什么焦距,只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,推着车就要从旁边过去。

就在这时!

“啊!”轮椅上的林晚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身体猛地向前一倾,手捂着胸口,脸上瞬间失去血色,眉头痛苦地紧锁在一起,监护仪挂在她手腕上的便携设备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!

“蔓蔓小姐!”护士大惊失色,立刻蹲下身查看林晚的情况,“怎么了?哪里疼?心脏不舒服吗?”

老张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推着餐车僵在原地,有些不知所措。

林晚痛苦地喘息着,手指颤抖地指向走廊尽头护士站的方向,眼神充满了“求救”的意味。

“药……药……”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。

“好好好!坚持住!我马上去拿急救药!马上回来!”护士吓坏了,看到林晚指着护士站,以为她是要自己常用的心脏急救喷雾就在那边,不疑有他,立刻起身,拔腿就朝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狂奔而去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回响。

走廊里瞬间只剩下林晚和老张头,以及那辆空餐车。

时间紧迫!护士随时会回来!

林晚脸上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,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不容置疑的急迫。她猛地抬起头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射向呆立的老张头!

老张头被她这判若两人的眼神惊得浑身一哆嗦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。

林晚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。她以最快的速度,将藏在手心里的那条沉甸甸的金项链,还有口袋里那两沓厚厚的、崭新的钞票,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老张头油腻肮脏、沾着食物残渣的工作服口袋里!

动作快如闪电!

“帮我!”林晚的声音压得极低,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力量,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凿进老张头的耳朵里,“B栋!302!沈确!告诉他——别吃药!等我!把这个……给他!”

她语速极快,同时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、折叠得极小的纸条(上面只画了一个潦草的、扭曲的火焰图案——那是她曾经和沈确在某个生死关头约定的紧急暗号),用力塞进老张头僵硬冰冷的手里!

老张头彻底懵了,他低头看着自己鼓囊囊的口袋,又看看手里那张诡异的纸条,再看看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、眼神却像要吃人一样的“苏小姐”,巨大的恐惧和金钱的诱惑在他浑浊的眼中激烈交战。他嘴唇哆嗦着,脸色惨白如纸。

“快答应!否则——”林晚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森寒,带着赤裸裸的威胁,她抬手指了指走廊顶端的监控摄像头,又指了指他鼓起的口袋,意思不言而喻——你不做,我就告发你偷窃!你和你全家都完了!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老张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,巨大的恐惧和口袋里那沉甸甸的“希望”最终压垮了他。他猛地攥紧了那张纸条,像抓住救命稻草又像抓住烫手山芋,重重地、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屈服。

就在这时,走廊尽头传来护士狂奔回来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:“蔓蔓小姐!药来了!”

林晚眼中的锐利和冰冷瞬间敛去,如同变脸般,重新被虚弱、痛苦和孩童般的依赖取代。她捂着胸口,身体软软地靠回轮椅,发出难受的呜咽声,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如刀、气势迫人的女人从未存在过。

老张头推着餐车,佝偻着背,像受惊的老鼠一样,飞快地、无声地消失在走廊另一头的阴影里。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死死攥在油腻工作服口袋里的手,泄露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。

护士气喘吁吁地跑到林晚身边,迅速将喷雾喷进她嘴里:“好点了吗蔓蔓?吓死我了!”

林晚大口喘着气,脸色依旧苍白,眼神涣散,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。她虚弱地点点头,发出一个含糊的:“……好……点了……”

护士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,推着轮椅快速返回病房,再也不敢让她在外面多待。

轮椅碾过冰冷的地面。林晚靠在椅背上,闭着眼睛,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,遮掩住眼底深处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、混杂着无尽担忧和孤注一掷的烈焰。

信息已经送出。沈确,撑住!等着我!

接下来的日子,对林晚而言,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。她依旧扮演着懵懂渐愈的“苏蔓”,在苏澈面前,她甚至开始“好奇”地询问一些关于林氏集团的事情,语气天真又带着点小女孩对哥哥事业的崇拜。

“哥哥……好厉害……管那么大……公司……”她笨拙地比划着,眼神清澈见底。

苏澈起初有些警惕,但林晚的问题都极其浅显,诸如“公司大楼高不高”、“哥哥是不是最厉害的老板”之类,配上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和孩童般的语气,苏澈的戒备心在“妹妹”的崇拜中渐渐软化,甚至带着点炫耀意味地解释几句。

“嗯,哥哥现在要替小晚嫂子管好公司,这是责任。”他摸着林晚的头,语气“沉重”。

林晚乖巧地点头,心中却在冷笑:责任?侵吞的责任吗?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,偶尔“无意”地问起:“……以前……嫂子身边……那个高高的……沈……哥哥呢?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的、带着点模糊印象的好奇。

苏澈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,随即被更深的“惋惜”取代:“哦,沈确啊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语气沉重,“那孩子……太可惜了。你嫂子走了,对他打击太大,精神彻底垮了,病得很重……现在在专业的疗养院接受治疗,哥哥这也是为他好,不然他伤害自己或者别人怎么办?蔓蔓要记住,离精神有问题的人远一点,知道吗?”他再次将沈确塑造成一个危险的精神病人,并借此给“单纯”的妹妹灌输警惕意识。

“嗯……”林晚低下头,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,掩饰住里面翻腾的恨意和担忧。她得到了确认,沈确确实还在青山,还在苏澈的“控制”下。

她需要更多的信息,关于那份伪造的股权代持协议,关于苏澈转移资产的“涅槃计划”!这些核心机密,李薇是经手人!突破口,或许就在这个精明干练的女人身上。

林晚开始留意李薇每次来病房处理公务时的细节。她发现李薇虽然干练,但眉宇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焦虑,眼底深处似乎藏着某种巨大的压力。有一次,林晚“无意”中听到李薇压低声音对着电话发火,语气带着罕见的失控:“……催什么催!苏总那边没签字我有什么办法!那笔钱卡在开曼的账户里我能凭空变出来吗?!……我知道时间紧!……行了,我再想办法去催苏总!”

开曼账户!涅槃计划的资金!

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。机会!李薇承受着巨大的压力,而压力之下,往往会有缝隙!

几天后,机会再次降临。李薇在病房处理一份极其紧急的文件时,手机突然响起。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色微变,拿着手机快步走到病房外接听,语气急促而恭敬,似乎是苏澈打来的。

病房里只剩下林晚和放在小桌上的李薇的平板电脑。屏幕还亮着,停留在某个加密邮箱的界面。

就是现在!

林晚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从床上坐起!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!长期“康复训练”积累的力量在这一刻爆发!她扑到桌边,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剧烈颤抖,几乎是戳着屏幕,点开了那个她窥探已久的、标注着“涅槃计划-最终架构”的加密文件夹!

屏幕弹出密码输入框!

林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!苏澈的密码习惯……李薇的焦虑点……开曼账户……卡住的资金……苏澈的生日?不对!苏澈极度自负,不会用这么简单的!林晚的忌日?更不可能!那么……能卡住李薇、让她焦头烂额的关键点是什么?

电光火石间,一个数字组合猛地跳入脑海——苏澈强行接手林氏集团、召开第一次临时董事会的日期!那个他踩着林晚尸骨、在闪光灯下宣布“秉承遗志”的日子!那个对李薇而言,意味着无数麻烦和压力的开端之日!

林晚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,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输入了那个日期:20250915!

屏幕闪烁了一下,文件夹应声而开!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和图表!资金流向图!离岸公司架构!伪造的合同扫描件!一份PDF文件的标题赫然在目——《林晚女士股权代持协议(最终确认版)》!还有一份文件名为《沈确精神鉴定报告及强制医疗申请(归档)》!

成了!

巨大的狂喜和冰冷的恨意同时冲击着林晚!她来不及细看,以最快的速度,用苏蔓那僵硬的手指,艰难地操作着平板,将整个“涅槃计划”文件夹,连同那份股权代持协议和沈确的精神鉴定报告,全部选中!点击发送!收件人地址,她早已烂熟于心——沈确一个绝对可靠、身处海外、连苏澈也不知道其存在的私人加密邮箱!

进度条飞快地移动着……98%……99%……100%!

发送成功!

几乎就在文件发送完成的瞬间,病房外李薇的声音戛然而止!脚步声迅速靠近门口!

林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!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将平板电脑的屏幕按灭!同时身体向后一倒,重重摔回病床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痛苦的闷哼!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,在身体倒下的瞬间,“失手”将它扫落在地!

“啪嚓!”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!

病房门被猛地推开!

李薇一脸惊疑地冲了进来:“怎么了?!”

只见“苏蔓”痛苦地蜷缩在床上,脸色惨白,额头上甚至撞出了一小块红痕(林晚刚才倒下时故意撞在床沿),地上是碎裂的玻璃杯和一滩水渍。平板电脑静静地躺在小桌上,屏幕是黑的。

“蔓蔓小姐!”李薇快步走到床边,看到林晚头上的红痕和痛苦的表情,又看了看地上的狼藉,眉头紧锁,“您怎么摔下来了?想喝水吗?”

林晚闭着眼睛,发出难受的呻吟,身体微微颤抖,一副虚弱又受到惊吓的样子,断断续续地说:“……水……想喝……没……拿稳……摔了……头……疼……”

她的表演无懈可击。一个刚刚恢复、肢体还不协调的病人,试图自己拿水杯结果摔下床撞到头,这太合理了。

李薇的疑心被打消了大半,她立刻按铃叫护士来处理伤口和地上的玻璃,自己则快速检查了一下桌上的平板电脑。屏幕按亮,需要输入密码解锁,界面停留在邮箱列表,看起来一切正常。她松了口气,将平板收进包里,显然没发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里发生了什么。

护士赶来,手忙脚乱地处理着。林晚躺在床上,闭着眼,任由护士检查她头上的“伤”,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,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病号服。

成了!最关键的证据,已经送出去了!沈确,你收到了吗?

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。林晚的“康复”进度被苏澈视为吉兆,他开始更频繁地带“妹妹”出席一些非正式的家族聚会,向外界展示苏家“否极泰来”的景象,也为他即将到来的正式继承造势。林晚乖巧地扮演着不谙世事的苏蔓,在那些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中,默默收集着信息,心中那根弦却绷得越来越紧。

终于,林氏集团总部最大的那间多功能会议厅里,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。

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人。林氏的核心股东、董事们,个个西装革履,神情肃穆,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角力与审视。长桌尽头的主位空悬着,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此刻正虚位以待。

苏澈站在主位旁的发言席上。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,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,脸上带着沉痛过后的坚毅和一种被责任推向前台的“无奈”与“担当”。巨大的投影屏幕上,清晰地展示着最终版的《遗产继承及集团控制权变更方案》。

“……各位股东,各位董事,”苏澈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,低沉而富有磁性,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感,“今天,是一个令人无比沉痛,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日子。我的妻子,林晚女士,林氏集团的创始人、灵魂人物,她的意外离世,是我们所有人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痛。”

他微微停顿,目光扫过全场,将那份“深情丈夫”的哀思演绎得淋漓尽致。

“作为她最亲近的人,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时间能够倒流。”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效果极佳,台下不少股东露出了动容的神色,“但现实是残酷的。小晚走了,留下她倾注了毕生心血、承载着无数人期望的林氏集团。她生前最大的心愿,就是林氏能够基业长青,能够继续为社会创造价值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挺直了背脊,眼神变得无比坚定,充满了“临危受命”的决绝:“秉承小晚的遗志,为了林氏的稳定和未来,经过律师团队依据小晚生前签署的法律文件进行严谨确认,并征询了主要股东的意见,我,苏澈,作为林晚女士的唯一法定继承人及她生前指定的股权代持人,将在此刻,正式接手林氏集团董事局主席及首席执行官职务!”

话音落下,并非满堂喝彩。会场内响起一片压抑的、交头接耳的议论声。有几位元老级的股东眉头紧锁,交换着疑虑的眼神。林晚的突然离世本就疑点重重,苏澈的快速上位更是让人不安。那份所谓的“股权代持协议”,始终笼罩着一层阴影。

苏澈显然预料到了这种反应。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,随即被更深的“坦诚”和“决心”取代。他抬高了声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魄力:“我知道,这个决定会伴随着疑问!但请各位相信,我对小晚的爱,对林氏的责任感,天地可鉴!我苏澈在此立誓,必将殚精竭虑,带领林氏……”

就在他慷慨陈词,试图用气势压服全场质疑的关键时刻——

“轰!!!”

一声巨响,如同惊雷炸裂,猛地打断了苏澈的演讲!

会议厅那两扇厚重的、象征着权威与封闭的雕花木门,竟然被人从外面,以一种极其粗暴、极其挑衅的方式,轰然撞开!

刺目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外涌入,瞬间打破了会议厅内凝滞沉闷的氛围。

所有的目光,齐刷刷地、带着惊愕与难以置信,射向门口!

逆着光,两道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门口。

推着一架轮椅的,是穿着简单米白色套裙、长发柔顺披肩的“苏蔓”。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纯真的微笑,眼神却清澈锐利,平静地迎接着全场惊疑、审视、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。

而轮椅上坐着的人,则让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!

沈确!

那个传闻中精神崩溃、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、早已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的前任首席财务官,林晚最信任的左膀右臂!

他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病号服,身形依旧挺拔,只是脸色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,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显得有些憔悴。然而,最令人心惊的,是他那双眼睛!

不再是传闻中的疯狂、空洞或麻木。那双深邃的眼眸,此刻如同被寒潭之水洗过,冰冷、锐利、沉静得可怕!里面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。他的目光,像两道实质的冰锥,越过长长的会议桌,精准无比地钉在发言席上瞬间僵住的苏澈脸上!
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针落可闻。

苏澈脸上的慷慨激昂、悲情担当,如同劣质的油彩遇到了强力的清洗剂,瞬间剥落殆尽!只剩下极度的震惊、难以置信和被当众戳穿的狼狈!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咙,嘴巴微张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眼睛死死瞪着门口的沈确和“苏蔓”,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急剧收缩。

“苏……苏小姐?”一个靠近门口的股东率先回过神,惊疑不定地看着轮椅后的林晚,“沈……沈确?你们……这是?”

林晚——此刻是苏蔓——推着轮椅,缓缓步入这权力的中心。她的步伐很稳,脸上那纯真无害的笑容如同面具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

“各位叔伯前辈,打扰了。”她微微颔首,姿态优雅,目光扫过全场惊愕的面孔,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苏澈身上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
“给大家介绍一下,”她微微侧身,目光温柔地落在轮椅上的沈确身上,声音陡然变得清晰、冰冷,如同冰珠落玉盘,“我的共犯。”

她顿了顿,在所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中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:

“以及,林氏集团,真正的主人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轮椅上的沈确,在无数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注视下,缓缓地、却无比坚定地站了起来!

那具曾被药物侵蚀、被禁锢的身体,此刻挺立如松柏!虽然依旧带着病后的清瘦,但那股久违的、属于林晚时代那位杀伐决断的财务悍将的气势,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,瞬间席卷了整个会场!

他无视了苏澈那张因极度震惊和暴怒而扭曲的脸,无视了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或惊骇或狂喜的目光。他径直走向巨大的环形会议桌,步伐沉稳有力,每一步都像踏在苏澈的心脏上。

沈确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,精准地掠过几位曾经与他并肩作战、此刻眼中已燃起希望的元老股东。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,他猛地伸手,从宽大的病号服袖口里,抽出一份装订整齐、分量十足的文件!

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。

“啪!!!”

一声无比清脆、响亮的拍击声,如同惊堂木炸响!

那份厚厚的文件,被沈确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地、精准无比地拍在了苏澈面前那张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!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厅里回荡,震得人心头发颤!

文件封面上,几个加粗的黑体大字触目惊心:《关于苏澈涉嫌挪用林氏集团巨额资金及伪造文件欺诈的调查报告》。

“挪用集团资金,累计八十七亿三千万,”沈确的声音响起,不再是苏澈口中那个“精神崩溃”的疯子,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、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平静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,清晰地射向面无人色的苏澈,“伪造股权代持协议、精神鉴定报告、放弃治疗同意书……证据链完整,全部在此。”

他微微俯身,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,剐着苏澈惨白的脸,声音不高,却带着千钧之力,砸进死寂的会场:

“苏澈,你被捕了。”

如同巨石投入冰湖!死寂的会场瞬间被引爆!

“什么?!”

“八十七亿?!”

“伪造文件?!”

“我的天!沈确说的是真的?!”

股东们再也无法保持镇定,惊骇的议论声如同沸腾的开水!有人猛地站起,有人脸色煞白,有人则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!记者席更是彻底疯狂,闪光灯如同暴雨般疯狂闪烁,快门声响成一片!

“不可能!污蔑!这是污蔑!”苏澈猛地反应过来,脸色由白转青,再由青转紫,额头上青筋暴跳,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,手指颤抖地指着沈确和“苏蔓”,“他是疯子!一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!他的话怎么能信?!还有她!”他猛地转向林晚,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,“苏蔓!你被这个疯子蛊惑了!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!我是你哥!”

他的咆哮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几名穿着黑色西装、表情冷峻、早已等候在会议室侧门的人(显然是沈确联系好的经侦人员)迅速上前,出示证件,声音冰冷:“苏澈先生,我们是市经侦总队干警,现依法对你涉嫌职务侵占、挪用巨额资金、伪造公司企业文件罪进行传唤!请配合调查!”

冰冷的手铐“咔嚓”一声,铐上了苏澈的手腕!那金属的冷意瞬间刺透了他的皮肤,让他浑身剧震!

“不!放开我!我是被诬陷的!你们不能抓我!我是林氏的主席!我是……”苏澈疯狂地挣扎着,嘶吼着,风度尽失,像一头被拖向屠宰场的猪猡,引来的只有鄙夷和冷漠的目光。

在被强行拖离主位、经过那个推着轮椅、静静站立、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奇异微笑的“苏蔓”身边时,苏澈猛地停住了挣扎!他扭过头,充血的眼睛死死地、如同毒蛇般盯住林晚,那眼神里充满了最深的怨毒、不解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困惑!

“是你!是你搞的鬼!”他嘶吼着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晚脸上,“你到底是谁?!苏蔓那个蠢货怎么可能做到这些?!你到底是谁?!”

会场再次安静下来。所有的目光,都聚焦在门口那个纤细的身影上。

闪光灯疯狂地捕捉着这一刻。

林晚——顶着苏蔓那张苍白精致、人畜无害的脸,迎着苏澈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怨毒目光,缓缓地、优雅地向前倾身。

她凑近苏澈的耳边,距离近得能看清他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毛孔。她的红唇微启,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,吐出的气息冰冷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如同来自地狱深渊的嘲弄笑意。

声音很轻,很柔,却像淬了剧毒的冰针,精准无比地刺入苏澈的耳膜:

“我啊……”

她顿了顿,欣赏着苏澈眼中瞬间凝固的、如同见了鬼般的极致恐惧。

“是被你亲手淹死在前院泳池里的……”

“……前妻啊。”

苏澈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!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!脸上血色瞬间褪尽,惨白如白纸!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猛地一软,全靠两边架着他的警察才没有瘫倒在地!巨大的、超越了他所有认知的恐惧,如同最寒冷的冰水,瞬间淹没了他!他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只剩下源自灵魂最深处的、无法言喻的惊骇!

林晚直起身,脸上那抹冰冷诡异的微笑如同烙印。她不再看苏澈一眼,仿佛那只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。她的目光,越过混乱的会场,越过无数震惊、探究、敬畏的目光,稳稳地、坚定地投向不远处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。

沈确也正看着她。

四目相对。

他深邃的眼眸中,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——失而复得的狂喜、刻骨铭心的痛楚、了然一切的默契,以及一种穿越了生死、无需言说的、绝对的信任与忠诚。他朝她,极其轻微地、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林晚的唇角,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、带着温度的笑意。

她推着那象征着重生与复仇起点的空轮椅,步履从容而坚定,一步一步,走向会场中心,走向沈确,走向那被夺回的王座。

身后,是苏澈被拖走时发出的、如同野兽垂死般的、绝望而不甘的嘶吼,以及无数闪光灯汇聚成的、照亮这权力更迭与新生的刺目光海。
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12:06: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