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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舔了校花林薇薇三年。

每天雷打不动送早餐,她随手扔进垃圾桶。

食堂里,张浩故意撞翻我的餐盘:“舔狗也配吃饭?”

林薇薇捂嘴轻笑:“他连我家的狗都不如。”

高考放榜,我成了省状元。

同学会上,林薇薇端着酒杯靠近:“陈默,加个微信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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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把那杯热豆浆和刚出锅的煎饼果子,小心翼翼放在林薇薇课桌的右上角。袋子特意没封口,热气混着香气飘出来。

“薇薇,趁热吃。”我的声音有点干,像是卡了壳的旧收音机。

她没抬头。细长的手指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上划着,屏幕的光映着她精致的下巴。长长的睫毛垂着,像两把小扇子,盖住了那双好看却总是带着冷意的眼睛。

教室里闹哄哄的。值日生擦黑板扬起的粉笔灰在阳光里飘。有人在大声背英语单词,还有几个男生围在一起,压低声音争论昨晚的游戏。我的豆浆和煎饼果子,在这片嘈杂里,像个突兀又卑微的闯入者。

林薇薇终于动了。她微微偏过头,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袋子,像看路边的石头。然后,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,指尖拈着塑料袋的边缘,像捏着什么脏东西。

手腕轻轻一扬。

那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、难看的弧线,“啪嗒”一声,准确无误地掉进了门边的蓝色塑料垃圾桶里。豆浆杯歪了,白色的液体流出来,洇湿了桶底几张废卷子。煎饼果子散开,露出里面的薄脆和鸡蛋。

“别再送了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但像冰锥子,扎进耳朵里,“看见你就恶心。”

旁边几个女生“嗤”地笑出声,又赶紧捂住嘴,肩膀一耸一耸的。我站在那里,手脚冰凉。那些笑声和周围嗡嗡的读书声混在一起,像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。脸上火辣辣的,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。我张了张嘴,喉咙里堵得死死的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我默默转身,走回自己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。屁股下的硬板凳硌得人生疼。窗外的泡桐树开花了,大朵大朵的紫,沉甸甸地压在枝头。风吹过,几片花瓣飘进来,落在我的课桌上。粉紫色的,像凝固的血点。

午饭铃响得刺耳。我像被抽掉了骨头,慢吞吞地挪向食堂。脑袋里嗡嗡响,全是林薇薇那轻飘飘的一扔,还有那句“恶心”。胃里空得发慌,却又堵得什么也塞不下。

食堂里人挤人,空气又闷又热,弥漫着大锅菜油腻腻的味道。我端着餐盘,刚打好一份最便宜的土豆丝和米饭,正低着头想找个角落的位置。

肩膀猛地被一股大力撞上!

“哐当!”

餐盘脱手飞出,砸在地上。饭菜飞溅开来。滚烫的土豆丝粘在我的校服裤子上,油腻腻的米饭粘在鞋帮上。汤汁溅到了我的下巴,热辣辣的。

“哎哟喂!走路不长眼啊?”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,带着夸张的惊讶,还有藏不住的得意。

是张浩。林薇薇的“护花使者”,家里有钱,人高马大。他插着兜站在我面前,校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,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想一拳砸过去的笑。他身边,站着林薇薇。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,衬得皮肤更白了,像个精致的瓷娃娃。

她看着我的狼狈相,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一下,像是闻到了什么异味。然后,她抬起手,用白皙的手背轻轻掩住嘴。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,里面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看好戏的光。

“啧,”她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,像把小刀子,“张浩,你撞他干嘛呀?脏死了。”她撇撇嘴,视线扫过我沾满菜汤的裤腿和鞋子,又补了一句,声音里带着点娇憨的嫌弃,“我家‘布丁’吃饭都比这个干净。”

布丁是她养的那只纯种金毛。我知道。

周围几个端着餐盘的同学停下了脚步,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。那些目光,像探照灯,把我狼狈的样子照得清清楚楚。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起来,像一群讨厌的苍蝇。

“看什么看?没见过舔狗啊?”张浩对着围观的人吼了一嗓子,又转回头,得意地冲我扬了扬下巴,“听见没?舔狗也想吃饭?省省吧你!”他伸出脚,用他那双锃亮的限量版球鞋,故意踢了踢掉在我脚边的半块馒头。

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,沾满了灰尘和脚印。

我的手指猛地攥紧,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的肉里。一股冰冷的火从脚底板直冲头顶。耻辱像滚烫的沥青,浇遍全身,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。

我强迫自己慢慢弯下腰。膝盖僵硬得像生了锈的轴承。不去看张浩那张得意的脸,更不去看旁边林薇薇那带着嘲弄的笑容。我伸出手,捡起那个沾满污迹的馒头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就在我直起身的那一瞬间,目光扫过林薇薇的脖子。

那里,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闪着冰冷的光。链子下端,坠着一颗小小的钻石。切割面在食堂浑浊的灯光下,折射出一点微弱却刺眼的亮。

那点亮光,像烧红的针,狠狠扎进我的瞳孔。

那是我买的。

为了这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钻石,我在学校后门那家油烟呛人的烧烤摊,洗了整整三个月的盘子。手泡得发白脱皮,指缝里永远洗不掉的油腻味。每晚顶着寒风回宿舍,脑子里想的,就是她戴上项链时,能对我笑一下。

现在,它挂在她漂亮的脖子上。衬得她皮肤更白。而她,正用戴着我送的钻石的脖子,高高昂着,像只天鹅,看着我这个送钻石的人,像看一堆散发着酸臭味的垃圾。

原来,我洗了三个月油腻碗碟换来的东西,只配用来点缀她此刻对我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
手指松开。那个脏馒头掉回地上。

我抬起手,用手背用力擦掉下巴上黏糊糊的菜汁。动作很大,皮肤被擦得生疼。

然后,我抬起头,目光直直地看向林薇薇。

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,带着习惯性的傲慢,等着看我更狼狈的样子。或许等着我像以前那样,低声下气地道歉,或者像条被踢开的狗一样默默爬走。

我没有说话。一个字也没有。只是看着她,看着那张我曾经觉得美得不像真人的脸,看着那颗挂在她锁骨间、用我三个月汗水换来的、此刻正闪着廉价亮光的石头。

我的眼神一定很空,或者很冷。因为林薇薇脸上的笑容,一点点僵住了。她眼睛里那点看好戏的光,也慢慢变成了疑惑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不安?她大概没在我脸上见过这种表情。不再是卑微的讨好,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乞怜。

张浩还在旁边叫嚣:“哑巴啦?赶紧滚!别杵这儿碍眼!”

我没理他。目光只钉在林薇薇脸上。

她下意识地抬手,纤细的手指摸向脖子上的项链坠子。指尖触碰到那颗小小的钻石,动作有点不自在。

看了她大概有十秒钟。也许只有三秒。然后,我猛地转身。动作太急,带起一阵风。

我推开挡在面前的人,撞开食堂油腻腻的门帘,冲了出去。

外面天色阴沉得厉害,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,沉甸甸的,像吸饱了脏水的破棉絮。风刮过来,带着一股土腥味,吹得路边的杨树叶子哗啦啦乱响,像无数只巴掌在拼命拍打。

我低着头,没管方向,只知道拼命往前跑。两条腿灌了铅,又像是着了火,机械地迈着步子。跑过篮球场,铁丝网后面有人砰砰地拍球。跑过开着紫藤萝的长廊,那甜腻的花香钻进鼻子,却让我一阵阵反胃。

一直跑到操场最偏僻的角落。那里有片歪脖子老槐树,平时没什么人来。背靠着粗糙冰凉的树干,我再也撑不住,整个人顺着树干滑坐到地上。屁股砸在硬邦邦的泥地上,震得骨头疼。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,咚咚咚,像要炸开。肺里火烧火燎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。我张开嘴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。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。

刚才食堂里的一幕,林薇薇扔早餐的样子,张浩撞翻我餐盘时嚣张的脸,林薇薇那句“舔狗”和“狗都不如”,还有那颗挂在她脖子上的、刺眼的钻石……所有画面在脑子里疯狂地旋转,撕扯。像无数把钝刀子,来回地割。

胃里一阵剧烈地翻搅。我猛地弯下腰,干呕起来。什么都没吐出来,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混合着脸上没擦干净的菜汁,又咸又腻,流进嘴角。

我抬起手,狠狠抹了一把脸。湿的。不知道是汗,是泪,还是那些恶心的菜汤。

抬头看天,灰蒙蒙的,连只鸟都没有。像个巨大的、倒扣的、脏兮兮的铁锅。

“舔狗……”

“恶心……”

“狗都不如……”

这些话,还有那些轻蔑的笑,像毒蛇的信子,在耳边嘶嘶作响。

我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地上。拳头砸在裸露的树根和碎石子上,钻心地疼。皮破了,血混着泥土渗出来。

“操!”喉咙里憋出嘶哑的一声。像受伤野兽的低吼。

真他妈贱啊,陈默!我在心里骂自己。骂得特别狠。为了一个把你当垃圾的人,洗盘子洗到手脱皮?为了她一句施舍的笑,像条摇尾巴的狗一样巴巴地凑上去?人家戴着你的项链,骂你是狗!你他妈还觉得她美?
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东西,从心脏最深处翻涌上来,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。那感觉,像是突然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,刺骨的寒意穿透皮肤,钻进骨头缝里。冷得我牙齿开始咯咯打颤。

就在这透骨的寒冷里,有什么东西,“咔哒”一声,在身体里某个地方断掉了。

以前蒙在眼前的那层雾,啪地碎了。那些五彩斑斓的、关于林薇薇的幻想泡泡,一个接一个,在我眼前炸开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只剩下赤裸裸的、冰冷的、带着腥臭味的现实。

她根本不需要我的早餐,不需要我的关心,更不需要我这个人。我在她眼里,就是个笑话。一个可以随意戏弄、随意丢弃的垃圾。

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,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。像一只冰冷的手,死死地扼住它,让它疼得抽搐,却也让它跳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、沉重。

我用力吸了一口气。空气里泥土和腐败树叶的味道冲进肺里。

够了。

真的够了。

我扶着粗糙的树干,一点一点,把自己撑了起来。腿还有点软,但站住了。我低头,看着自己沾满泥土、菜汤和一点血迹的手。然后,我用另一只同样脏兮兮的手,用力拍打着身上的灰土,特别是裤子上那块油腻腻的土豆丝污渍。拍得很用力,啪啪作响,像是在打掉一层恶心的皮。

擦不掉。那油腻顽固地渗在布料里。

我停下动作,盯着那块污渍看了几秒。然后,猛地抬起头,不再去看它。

转身,朝着教学楼的方向。背挺得笔直。脚步踩在枯叶和碎石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,每一步都踏得很实。

回到教室,午休的铃声还没响完。教室里闹哄哄的,有人在聊天,有人趴着睡觉。我的出现,让靠近后门的几个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。大概是我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和菜汁,还有裤子上醒目的污渍。

我无视那些目光,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。最后一排,靠窗。我伸手,把桌肚里那些东西一件件掏出来。

几本包装精美的少女漫画,是林薇薇随口提过一句想看的。一本崭新的、我还没敢送出去的粉色硬壳笔记本。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电影票根,是我一个人去看的,她答应了我又临时放鸽子。最底下,压着一个磨得有点旧的红色丝绒小盒子,里面空空如也,曾经装着那条钻石项链的发票。

我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,面无表情地,全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。纸盒和塑料包装掉进去,发出轻微的“噗噗”声。

做完这一切,我拉开椅子坐下。动作有点大,椅子腿摩擦地面,发出刺耳的“吱嘎”声。

前排有几个脑袋转过来看。我没理会。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。上面是上午没做完的一道立体几何题。辅助线画得乱七八糟。

我伸出手,拿起旁边的橡皮。用力地、一下一下地,擦掉那些乱糟糟的线。橡皮屑簌簌地掉在桌面上。

然后,我拿起铅笔。重新开始画线。这一次,手很稳。笔尖划过纸张,留下清晰笔直的痕迹。

下午的课是什么?物理?英语?管它呢。

我只知道,从这一刻起,那个叫陈默的蠢货舔狗,死了。

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,又像是被拉紧的发条,每一分每一秒都绷得紧紧的。教室、食堂、宿舍,三点一线。路线固定得像个设定好的程序。

我的座位,那个靠窗的角落,成了我的堡垒。堆起来的书越来越高,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,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开。

课桌上,很快被各种习题册和试卷淹没。不同颜色的笔,红蓝黑,在纸上爬满密密麻麻的痕迹。草稿纸用了厚厚一沓,每一页都写满了公式、演算、单词、古文注释。字迹一开始还有些潦草,后来变得越来越工整,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专注。

笔用得飞快。写完一支,就换下一支。笔芯用完的空壳,被丢进桌角一个废弃的饼干铁盒里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那声音,像某种倒计时。

晚上宿舍熄灯后,我打着充电小台灯,缩在被子里看书。微弱的光晕开一小圈,只能照亮眼前的几行字。眼睛又干又涩,像揉进了沙子。实在撑不住了,就定个震动闹钟,趴着眯十五分钟。闹钟在枕头底下嗡嗡震起来,像只不知疲倦的虫子,立刻又把我从短暂的昏沉中拽醒。

食堂里,我端着餐盘,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最角落的位置。一个人,低头吃饭。耳朵里塞着廉价的耳机,里面循环播放着英语听力真题。周围人的说笑、打闹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。

偶尔,还是会无可避免地看见林薇薇和张浩。

他们并排走着。张浩的手,有时会搭在林薇薇肩上。林薇薇会仰起脸对他笑,那笑容明媚又刺眼。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,偶尔会在阳光下闪一下。

每当这时,我的目光会像被烫到一样,飞快地移开。没有任何停顿。低下头,加快脚步,或者把注意力死死地钉在手里的单词本上。心里那片被冰封住的地方,会短暂地裂开一道缝隙,涌出一点尖锐的刺痛,但很快就被更汹涌的、要把书本啃穿啃烂的欲望给压下去。

有一次,在走廊拐角,差点迎面撞上。林薇薇似乎想说什么,嘴唇动了动,眼神有点复杂地看着我。张浩则是一脸不爽地瞪着我。

我直接侧过身,贴着墙根,像避开什么障碍物一样,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快步走了过去。没有停顿,没有眼神交流。

“切,装什么装。”张浩不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我脚步没停。手指却用力捏紧了怀里的书,指关节泛白。书页的边缘有点割手。那点痛感,反而让我脑子更清醒了。

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中,在翻动书页的哗啦声中,在耳机里单调重复的英语单词声中,一点点流逝。窗外的泡桐花早已落尽,换上了浓密的绿叶。蝉声聒噪起来,没完没了地叫着“知了——知了——”。

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牌,数字一天比一天小。鲜红的数字,像悬在头顶的剑。

压力越来越大。有时半夜惊醒,心脏狂跳,梦里全是做不出的数学大题和空白的答题卡。我会坐起来,摸黑找到枕头下的单词本,就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,用手指在冰冷的纸面上描摹那些字母。直到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,冰冷的指尖也恢复一点知觉。

高考那天,终于来了。

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。考场里只有老式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,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,搅动着燥热的空气。

试卷发下来。白花花的纸,散发着油墨味。

我拿起笔。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,心跳反而奇异地平稳下来。脑子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式、定理、单词、范文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梳理过,变得条理清晰。

考场里很安静。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像无数只蚕在啃食桑叶。监考老师踱步的轻微脚步声。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汽车喇叭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,有点痒。我用胳膊蹭掉。目光始终锁定在试卷上,心无旁骛。世界仿佛缩小到了眼前这一方桌面。

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,尖锐又漫长。

我放下笔,长长地、无声地吐出一口气。像是要把积压在胸腔里三年的浊气,连同那个卑微可笑的旧我,一起彻底吐出去。

走出考场大门,外面是黑压压的家长,焦灼和期待写在每一张脸上。喧闹的人声、喇叭声瞬间涌来。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我没有在人群中寻找任何熟悉的身影。只是低着头,逆着人流,默默地往前走。

结束了。

回到家,倒头就睡。昏天黑地,像是要把过去三年缺的觉一次性补回来。中间被老妈叫起来吃饭,也是迷迷糊糊,食不知味。

几天后,班群里开始炸锅。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,关于分数,关于状元,关于谁谁谁考砸了哭晕在厕所。

我屏蔽了群消息。手机扔在一边。心里没什么波澜,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。

查分那天凌晨,我还是醒了。比闹钟还早。窗外天还是黑的。心脏在寂静里跳得有点快。我坐起来,打开电脑,登录那个查分网站。输入准考证号的时候,手指有点不听使唤,按错了好几次。

鼠标箭头悬在“查询”按钮上。我深吸一口气,点了下去。

页面卡顿了一下。几秒钟的空白,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
然后,成绩跳了出来。

语文:138

数学:150

英语:148

理综:294

总分:730

省排名:1

屏幕的光映在脸上。我盯着那个数字,还有后面那个小小的“1”。看了很久。脑子里一片空白。没有想象中的狂喜,也没有激动得跳起来。

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。像长途跋涉后,终于到达了终点。很累,但脚下是坚实的土地。

我关掉电脑。重新躺回床上。闭上眼睛。

天快亮的时候,才又迷迷糊糊睡着。

接下来几天,电话被打爆了。学校的、教育局的、本地电视台的、各种名校招生办的……家里的座机和老妈的手机响个不停。客厅里堆满了各路记者带来的鲜花和果篮,香气混在一起,有点腻人。

我很少接电话。大部分时间关在房间里,对着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。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行。一个我偷偷做了很久的小工具,快收尾了。

老妈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个烫金的信封,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:“默默!清北招生办的老师又来了!在客厅等着呢!想跟你谈谈专业,还说有什么……奖学金!”

“妈,”我没回头,手指还在键盘上敲着,“跟他们说,我选计算机。其他的,条件让他们看着办。”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
老妈愣了一下,看着我的背影,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轻轻关上门出去了。

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清脆的敲击声。

八月底,班长在沉寂许久的班群里发起了同学聚会。地点定在市里一家新开的海鲜自助,据说档次不低。

聚会那天,我打车过去的。到得有点晚。推开包间的门,里面已经坐满了人。空调开得很足,冷气扑面而来,混杂着海鲜、烤肉和香水的味道。巨大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。

“哎哟!状元郎来了!”有人眼尖,喊了一嗓子。

瞬间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带着好奇,探究,还有掩饰不住的羡慕。

“陈默!这边坐!”

“陈哥!牛啊!真给咱班长脸!”

“快说说,清北抢人啥感觉?”

热情的声音此起彼伏。我笑了笑,有点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。“还行。”简单应了一句,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坐下。

刚坐下,就感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。我抬眼,隔着圆桌的转盘,看到了林薇薇。

她坐在张浩旁边。张浩正唾沫横飞地跟人吹嘘他爸新给他买了辆什么车。林薇薇没怎么听,眼睛一直看着我。她今天精心打扮过,化了妆,穿了条藕粉色的吊带裙,头发卷成大波浪。只是脸色有点不太好,眼神复杂,有惊讶,有探究,还有一丝……不甘?

她脖子上的项链换了。不是那颗小钻石。是一条更闪、更粗的金链子,吊着个不小的品牌Logo吊坠。金光闪闪,很扎眼。

我只看了一眼,就移开了视线。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。冰凉,带着点涩。

饭局过半,气氛更热闹了。大家互相敬酒,吹牛,回忆高中糗事。张浩明显喝多了,脸红脖子粗,嗓门更大,拉着旁边的人反复讲他新车的马力。

我很少说话,安静地吃东西。偶尔有人来碰杯,就礼貌地举一下果汁杯。

林薇薇似乎一直在找机会。她端起自己那杯红酒,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里轻轻晃动。她站起身,绕过大半个桌子,高跟鞋踩在厚地毯上,没什么声音。

她停在我座位旁边。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压过了食物的气味,有点冲。

“陈默。”她开口,声音放得比平时软,带着刻意的甜腻。

我放下筷子,抬起头。

她脸上挂着练习过很多次的那种甜美笑容,眼睛弯弯地看着我,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娇嗔:“好久不见呀。你……变化好大。”她顿了顿,身体微微前倾,露出一点白皙的肩膀,“听说你去了清北计算机?真厉害!加个微信呗?以后老同学多联系嘛。”

她把手机屏幕朝向我,微信二维码的界面亮着。指尖涂着精致的豆沙色指甲油。

包间里的喧闹似乎瞬间低了一个度。好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过来。带着看好戏的兴味。连张浩那边的大嗓门都停了。他扭过头,醉醺醺地瞪着这边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

我看着林薇薇。看着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、如今却只觉得无比虚假的脸。看着她努力维持的甜美笑容下,那掩藏不住的目的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
心底那片冰湖,一丝涟漪都没有。

我慢慢往后靠了靠,身体陷进柔软的椅背里。右手随意地伸进裤兜。

我看着她的眼睛。那双曾经盛满高傲和鄙夷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慌乱和一种被彻底扒光的难堪。

然后,我拿起桌上的湿毛巾,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。动作很轻,很慢。

擦完,我把毛巾放回原处。抬眼,迎上她失魂落魄的目光。

嘴角扯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。不是笑。更像一种冰冷的嘲讽。

“加微信?”我的声音不高,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寂静下来的包间里,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平静,“你也配?”

三个字。像三颗冰雹,砸在林薇薇煞白的脸上。

三年了,要加早就加了,又何必等到现在。

这一刻,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。

“啪嗒!”

她手里的高脚杯终于没拿稳,脱手掉在厚厚的地毯上。杯底砸在厚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殷红的酒液瞬间泼溅开来,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地毯,像一滩刺目的、丑陋的血迹。有几滴溅到了她藕粉色的裙摆上,迅速晕开暗红的斑点。

林薇薇像被那滩酒烫到一样,猛地后退了一小步。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毯边缘,差点滑倒。她狼狈地扶住旁边空着的椅背才站稳。精心卷好的大波浪头发垂下一缕,贴在汗湿的额角。

她死死地瞪着我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那双漂亮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巨大的屈辱、难以置信,还有一丝……彻底崩塌的茫然。

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。只有背景音乐还在不识趣地流淌着轻柔的调子。

我收回目光,不再看她。

然后,我站起身。椅子腿在厚地毯上拖动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

“各位慢用。”我对着圆桌方向,语气平淡地说了句,“我还有事,先走一步。”

说完,转身。脚步平稳地走向包间门口。推开那扇沉重的、镶着金色把手的门。

门外走廊的光涌进来。我没有回头。

身后,一片死寂。
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12:04:57